我简单的内心世界,常常被一些别人并不在意的事情触动。 十年以前的居所,在涟源县城东部的一个小区,小区外有一个非正式的菜市场,不成规模,经常遭受城管驱逐,但它承载着一个小区大部分家庭的菜篮子,所以一直顽强地存在。我常出入其中,印象颇为深刻的是一位枯瘦驼背的卖菜老人,样子邋遢,头秃眼陷,脸上皱纹深沟高垒。几乎每天,他最早出现,几乎每天,他最晚离开,每逢经过他的摊子,我都会刻意地买他的菜,心思其实简单,一丝微不足道的恻隐,不忍看着一位八十的人含辛茹苦。他的蔬菜,新鲜嫩滑,他的价格,较之别人便宜,他的秤杆,称重时总是高高翘起,但每天,见人满面堆笑、说话伶牙俐齿的菜贩总能高高兴兴早早收摊,而不善言语、形象卑下的他绝少有机会尽快地把菜买完。对此,一开始,我非常机械地感到遗憾,为一种自然而然的人性劣根感到遗憾,遗憾那些主顾竟不肯体谅一个为生计所迫的耄耋老人。但我的遗憾,很快得到释然,小区门口除了买菜的商贩,还有杂货、理发、水果等各种店铺,每到夜色临近,老人挑着没卖完的菜蔬蹒跚而归的时候,这些店铺总有人出面,不减价钱全部买下他的剩菜,所以,尽管晚归,老人担子里的菜最终都有理想价位的主顾。当有一天我理完头发,老板硬要送我一把青菜的时候,我知晓了老人的境况,几年前,十里之外的村庄,老人当村长的独生儿子被恶徒杀死,不久,儿媳出走再未归回,老人家中,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妻子,还有儿媳扔下的两个未成年的孩子。 还是在买菜的时候,市场边一位青年女人跪在地上,一堆人围着,看那铺在地上的求助信,大概的意思是,贵州人的她得知出外打工的丈夫在涟源县城里又同人结了婚,不远千里赶来,谁知道丈夫与那女人已经去了深圳,因为盘缠已尽,又举目无亲,所以乞求有人施舍。 她低着头,掩不住一脸的凄然,围观的人议论纷纷,有人准备掏钱施舍,却被旁边的一声“骗子”而停止了动作,我踌躇着,正考虑要不要相信,有个过路的中学女生挤了进来,明白原委的女孩从身上拿出十元钱,蹲下身子,旁边有人说,“傻瓜,她是个骗子!”女孩没理会,把钱放在纸上,站起身子,一边挤出人群一边说:“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对别人的同情是否能发挥真正的用途,但人应该有最起码的同情心。”为她的话语叫好的时候,我感到汗颜,这女人也许是骗子,但如果是真的有难呢?无论如何,放下尊严跪在地上已是一种可怜,便值得同情。我从身上掏出钱,蹲下身子,钱落在纸上的时候,纸上有“吧嗒”的声音,起身的一刹那,我分明地看见女人的泪正在一滴一滴地掉落。 我无语,拨开人群,在我的身后,有人大声地骂着“蠢猪!,接着就有人跟着哄笑,我没有回头,也不必回头,他们有着充分的理由,因为利用人性善良来骗财的例子实在太多,我并没有什么权力去谴责那些相当理智的看客。 助学会的发展,得力于众多爱心人士的尽力支持,从普通工薪阶层到白领到董事长,从班级群体到校友群体到地域商会,或出力、或出物资钱财,从微末之资到上百万元的捐助,拳拳爱心铺就了前行的道路。这些默默支持家乡贫困学子的人士,无论贡献多大,都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,时而闪过我的脑海,弥漫我的思绪。 二零一七年,传承助学会推动“一对一资助”,一位远在深圳打工的涟源籍年青人(本文纯属个人观点,因此有关名字,一律隐去)一对一资助了一名初中学生。慢慢的接触中,我了解到,这位二十多岁的年青人不止出身贫寒,而且身带重残,行动极不便利,依靠不屈的毅力,好不容易在深圳一家福利工厂找到一份月入不到三千的工作。他省吃俭用,一心助学,在此之前,还在另一个助学机构一对一捐助了一名初中学生。每年六千余元的资助,对于一个找到工作都很艰难的残疾人来说,我们不需多想就能够明白那得有多大的付出,得有多么强大的内心动力。 我曾尝试过用各种方式悄悄打听,想要知晓背后是否有着意味深长的故事,有些时候,我们确实需要弘扬那隐藏着光辉的最深邃的善良。当然,万一背后真的是不小心造成的误捐,我们一定会做一个最合理的解决,要知道公益的本源是尽己之力助人之困,而并非加重自身负担勉强付出。 “愿为飞絮衣天下,不道边风朔雪寒。”这是我们共同的追逐,灵魂的世界,比宇宙更辽阔,更深邃,只要不舍地追逐光芒,生命最后总能成诗,我们或许已经无数次笑对彼此,或许终将在某个日子里会心地相逢一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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